搬家是在我五岁那年的正月。此前,我们一家生活在乌江边上一个名叫桐窝的小山村,村子三面环山,东面的缺口下面就是乌江。从高处俯瞰,形似一支盛开的马蹄莲,从低矮的缺口往下走,穿过那片茂密的柏树林,耳边就会响起江水哗哗流淌的声音,半小时后,你就来到了江边的沙滩上。对面是开阳的地界,那个名叫上河的村寨尽收眼底,山顶的那片白岩格外醒目,你甚至可以清楚看见,散落在山坡上的袅袅炊烟和田地里劳作的农人。桐窝寨子里总共也就十多户人家,基本上都是苏姓,除北边进山路口的几户比较零散外,多半人家都集中在南面的山坡上,房子从高到低排列,每排三到四户,我家在最上一排的最东端。山村植被丰富,山上到处是树,有杨梅、茅栗、青杠、八角和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杂木树,寨子粮仓边去青杠坡的路口上甚至有一株两三个成人才能环抱的珍稀树木——红豆杉,只是那时我们都不清楚,只知道它叫“杉泡”树,每到秋天,落下了满地的红豆,我和寨子里的小孩都去争相抢食。现在想起来,自己免疫力不错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吃了几年的“杉泡”果果?我家房子边上有一片竹林,主要是金竹,水竹居多,竹林里居然盛产现在称为羊肚菌的菌子,但那时我们称之为“阳雀菌”,自然而然,这种山珍我们也享用了不少。只是那时太小,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要去采摘有“臭味”的八角,奶奶给我们讲,八角晒干后可以拿到街上去买钱,有钱后可以买糖吃,我那时似懂非懂!相比其他果树,山里的杨梅树最多,而且差不多都是大树,对我们小孩来说只能望树兴叹的那种。多数时候是大人,或是一些比我们大得多而且胆子也大的男孩,在我们仰慕的眼神中勇敢爬上树去采摘,我们就眼巴巴的守在树下,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再丟些下来我们享用。不过那时大我六岁的姐姐也敢上树,让我多数时间不至于太过可怜。杨梅树多,品种自然不少,不过现在就是绞尽脑汁想,也只能想出火炭杨梅和白水杨梅两种来,而且因为品种多,成熟期不一致,我们享受鲜果的时间相当之久,不比现在科技杨梅成熟期集中。而且我们那里小孩吃杨梅的方式更是特别,那种“勒”的方式,我后来在不同场合,向同是农村出来的同学和同事求证过,差不多可以申请非遗,这当然是玩笑。每每到了杨梅成熟的时节,母亲们总会在自家孩子上衣扣眼处系上一根大约十公分左右的麻线,我们一手拿线,一手拿杨梅,只轻松一“勒”,半面果肉就下来了,唯一的坏处是,红红的汁液往往搞得胸前一片狼籍,而且不易洗净,加之衣服前襟还有擦手的功用。因此前襟泛红,带着红麻线四处乱跑的小孩,成为了那个季节村子里一道流动的风景呢!关于为什么需要“勒”着吃?我后来还真思考过,估计是大人害怕小孩被杨梅核噎着发生意外吧!但那时我们小孩子间的传言却是:谁吞了杨梅籽籽(方言:HUHU),第二天头上会长一株杨梅树出来。结果我有一次不小心吞了一颗下肚,晚上睡觉时不停检查脑袋顶上,直到第二天没发现什么变化,才终于放下心来!一九七四年春,我们举家搬迁到了离集镇更近的老鸦坪,回桐窝去的时间一年比一年少,特别是后来奶奶和父母相继去世后,渐渐变成一年两次,一次春节“点灯”上坟,一次清明“挂青”扫墓。由于山村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改革开放后不少年轻人外出谋生,在外安家,村里人口日渐稀少,只剩些老人和儿童,寨子的老房里,鲜有人再在居住。特别是近几年,寨子被列入整体扶贫搬迁范围,即便是春节,山村也不复往昔的热闹,路上遇到的,也只是回去祭祖的亲戚和不相识的晚辈罢了。人搬走了,林子更密了,山也更绿了,乡村公路也在两年前修通,方便了回村祭祀的人们和偶尔还回村耕种的人家。桐窝,短短五年的童年生活,留下了我和兄弟姊妹太多的记忆,有时翻过村口,站在山顶,看着山下的寨子,曾经的家园,想起儿时的玩伴,心里总免不了升起几丝愁怅与感伤,怎么也挥之不去啊!

来源:医院

作者:程太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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