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噩梦

很快的到了搬家的日子,家具早已经尽数送到新家。现在住的房子的家具也都不用搬过去。很多用旧的东西也就直接丢掉了。

新房子应该有新的气象。这是杜浔说的。

我们只是收拾了细软物品,搬家公司的人开小货车过来帮我们把东西很快的搬上车。我们的小车在前面,他们跟在我们后面。

杜浔开车。我自从车祸之后,杜浔也尽量不再让我开车了。

我们之前一直住在剑桥区。杜浔是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的,所以从他读书开始我们就住的离他学校很近。

车子从Cambridge开出来,沿着查尔斯河一路往北开。不知不觉已经是波士顿的秋天了。波士顿的秋天特别漂亮。湛蓝的天空总是显得特别特别的高。我们走得那条林荫路正在河边。阳光从远处照过来,照在波光粼粼的查尔斯河上,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浅浅寒烟翠淼。有三三两两的人们在河边跑步,遛狗。周末的查尔斯河畔,清新宁静的仿佛将整个世界的喧嚣都隔离在外面。波士顿就是这样的奇妙。河岸边总是能够给人如此平淡柔和,而从河岸上面一转过去就能够到达最喧闹的市中心。

路过他的学校的时候,杜浔叹了口气。

我转过头看见他的侧脸。隐约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点失望和痛楚。

新家很大。房子的前面和后面各有很大的院落。红砖房配上白色木窗棂,门口有两个欧式的大理石立柱,撑住顶上的露台。楼上楼下一共有六个房间,我们的卧室在二楼。一走进大门,是片宽敞的玄关,直接可以看到屋顶。玄关的正屋顶是玻璃做的。一个漂亮的复古灯从屋顶直掉在空中。玄关的正前方是一左一右两个带弧度的楼梯,通到二楼。

杜浔对我说,这左右两边的楼梯是我当时看房子的时候最喜欢的部分。因为这部分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里面,漂亮的女主人在家里开party的时候从楼梯上顺着楼梯的弧度优雅的慢慢走下来。

在门口向左边走就是我们的偏厅。杜浔把它做成了一个小小的酒吧,放了台球桌,吧台,和小沙发,他说他可以以后在这里跟朋友谈生意的时候。右边是餐厅,再往里面走就是开放的厨房。厨房过去便是主厅。我选了白色的沙发,浅色的木纹的茶几,浅米色的抱枕,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放的是浅蓝色的绣球。客厅的茶几上我选了一把鲜嫩的马蹄莲放在透明的高颈玻璃花瓶里面。

杜浔打趣着我说:“如果是以前的你,肯定满屋都是红玫瑰。”他放下手上的东西,继续说“你也不会选这色系的家具。”

“那我会选什么?”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里面忙着拆包搬家公司放在地上的箱子。

他说:“你总是说白色最不经脏。我以前说要白色系,你还抱怨说那以后还不都是你打扫。”

他顿了顿,搬出箱子里面的电力高压锅,说道:“而且,你以前最讨厌绣球。”

新家的第一晚。

杜浔知道我换了新的地方总是难得安睡。所以在我的房间陪到半夜,我们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说这话,他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情烦躁的很。一直折腾到很晚也睡不着。

杜浔睡得很香。我翻来覆去,最后决定不去吵他,自己摸下楼去客厅看电视。

我打开电视,把声音关低,看新闻。

电视上突然出现紧急新闻,在波士顿几十公里以外的Stonelam附近一个新开发的房产项目在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我紧紧盯着屏幕。镜头晃动的厉害,一会是现场的警察和其他的工作人员,一会是现场混乱的建筑工地,一会扫过现场负责建筑开发的Hettmark公司的标志,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紧张,我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漏掉一个镜头。

终于,镜头捕捉到了那挖出来的尸体,虽然只是一晃而过。焦黑腐烂,并且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像是在经历很大的痛苦,也像是拼命的挣扎,甚至于,像是残肢被硬生生拼接在一起的一样。

我突然觉得很晕眩。是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害怕。我能感觉到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好像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如此害怕。

我不是因为害怕那尸体。

而是好像我过去努力隐藏的什么事情终于被发现了。

而是好像我早就知道那具尸体在那里。

而是好像我杀了这个人。

我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

“淘淘!”我睁开眼,杜浔惊恐的看着我,“你叫的好凄厉。”

我浑身都是汗,气喘吁吁。杜浔打开灯,盯着我的眼睛。他定定的问:“你梦到什么了?”

我正想跟他说我梦见的所有细节,不知道为什么却看见他眼底透出的恐惧。大半夜的,我要是再跟他说岂不是自己吓唬自己么。我不想再说那么详细的东西去吓到他。

“没什么,我也忘记了。一睁眼就忘记了。”我坐起来靠在床上想歇口气。我一点也没有忘记。那场景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清晰。

“我下楼去喝杯热牛奶。”我从床上起来,跟躺在床上的他说。他斜着直起身来说:“我帮你去热吧!”

“不用了。我正好活动活动身子。噩梦梦得我身上酸痛。”我披上睡袍走下楼。

我心里还在为那个梦砰砰跳的厉害。我打开走廊和楼梯的灯,顺着楼梯走下去。

打开冰箱,因为刚刚搬来,还没来得及买什么食物,不过还好买了牛奶。

我打开厨房的灯,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背靠着厨房的大理石台面,微微喘气。

牛奶在我身后的微波炉里面呜呜转着,我正好面对着整个宽敞的客厅。

厅里面没有开灯,白色的沙发后面是几扇几乎落地的大窗户。厚重的缎面窗帘并没有拉上,只是白纱的内衬垂在沙发后面。窗似乎没有关严,有一点点风把窗帘抚动起来。

沙发的那一头的角落里面就是壁炉。并不是真的壁炉。而是我选的会发出炉火一样的光和暖的电子壁炉。壁炉边上放了一盏金属的大立灯,灯罩抻出来正好对着下面的茶几。

我正在慢慢环视我布置的客厅,突然发现,在壁炉的边上,立灯的下面,

似乎,我看不清,我屏住呼吸,

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边太暗了,我想往前走,打开客厅的灯,却不敢,那一团人形的黑影似乎在动,又似乎没有动。

突然我觉得黑影似乎向我这边靠近,我觉得我的呼吸都要停住了。

是一个女人的身形!

一个长发的女人!

突然我身后的微波炉里面嘭的一声,我终于吓得蹲下身子抱着头尖叫起来。

啪啪啪四周的大灯都亮了。

杜浔已经闻声赶到厨房打开所有的灯,然后把我扶起来,厉声说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吓得眼泪横流,带着哭腔言语不清的说:“我好像看见那边有人!”

杜浔疑惑的走过去打开客厅的灯。什么也没有。

他打开微波炉,半责怪的说:“你肯定是刚刚做噩梦还没有清醒。你看看,我跟你说了全脂牛奶不能热太久,热太久奶的上面会形成一个奶盖,然后就会炸的微波炉里面到处都是。”

我弯腰看微波炉里面,确实一杯牛奶只剩下半杯,剩下的都四溅在微波炉里面。

“好了好了,上楼去吧。你要是害怕,咱们把灯都开着。”杜浔拿着那半杯奶,半扶半抱着我带我上楼。

我重新躺下。

正好看到窗外的夜。

外面又在下雨了。波士顿的秋天,本不该是个多雨的季节。

孙重七

打赏可以鼓励创作!哈哈哈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matiliana.com/mtlfz/823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