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路里

“卞先生,您朋友的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如果你们再不采取措施,就仅仅这样拖下去的话,对您的朋友来说只会是越来越痛苦。”

“可是他没有对社会造成影响,也没有表现得非常的不亲近人啊吴主任。”

“您要是采取保守的药物治疗,我们作为医生也无权干涉,我的意见也只是个参考。那您就去前面划价取药吧。”

“谢谢大夫,麻烦您了。”

走进这栋年份甚久的烂尾楼里,扶着楼梯扶手上到三楼。右转,第三个门就是朴灿烈的出租屋。水电设施齐全度暂且不提,单单是这狭小的空间就令人难受不已。

客厅的玻璃茶几上药片倒了一地,白色的片状药物就好像是死亡的代名词,卞白贤摇了摇头,俯身、捡起来,悉数装进瓶子里。

床上的人还熟睡着,他的那双大眼睛此时紧闭着,黑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上,邻家男孩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朴灿烈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站在这家琴行的玻璃橱窗下看那个人弹钢琴了。他弹琴时脊背挺直,栗色的头发顺在脑后,如同小动物一样令人心生疼爱之意。

朴灿烈想进去,可他没钱买琴,他只是想看看那个背影的主人究竟长着怎样一张乖巧的面庞。他紧张得手心出汗,自我肯定般地点了点头,如同做了个人生重大决定般,握住门把手,推门缓步而入。

琴声戛然而止,弹琴的人诧异地看着他,姣好的面容呈现在朴灿烈眼前,他的肤色苍白如纸,一种“对方非常弱不禁风应该好好呵护”的心态立刻在朴灿烈心中生根、像打了化学试剂般快速成长,开遍了他心中的草原。

“先生您是来买琴的吗?”

“啊…啊不是。”朴灿烈心想,我总不能说我是来看你的吧。

“那您是…?”边伯贤实在是不明白对方的来意。

“我…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因为你弹琴的样子很好看。”说完朴灿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太丢人了。

“啊…这样啊,那我们交个朋友吧。我是X大音乐专业的学生,我叫边伯贤。”

“我…我叫朴灿烈。”

公历11月7日,朴灿烈认识了边伯贤。

朴灿烈是个三流大学的学生,且不说学校环境差,连老师都懒得管。不过朴灿烈性格开朗,为人老实,同宿舍的人都愿意跟这个大个子交朋友。所以这个大个子自从与边伯贤成为朋友后,每天都会站在X大门口等他放学,并且是提前二十分钟。

边伯贤虽然好交往,但性格清冷。总是给人一种“虽然跟他是朋友,可从来没走进他的心”的感觉,所以边伯贤的家人就给他租了房子让他去外边住,以免这种性格被多事的人冠以“清高自傲、目中无人”等词语,树敌、落人口实。

11月的天色黑的越来越早了,傍晚19:40,X大最后一节课结束,朴灿烈推着那辆山地车已经在门口等了二十来分钟,总算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孔。他的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笑容,在冬夜里如同一盏失修多年的路灯终于重现光明,照亮朴灿烈的心,让这个大个子的心里开遍了满山的玫瑰。

“骑车都不戴手套不冷吗你?”

“没有,我火气大不怕冷。倒是你,把口罩围巾带好,看你脸色苍白的吓人。”话一出口,朴灿烈也是一惊,语气中的温柔溢得出水。边伯贤听见这话,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兀自摇了摇头,声音不太大地说道:“灿烈,有些事你根本就不明白。”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回家吧。”

此后,两人皆是沉默无话。

公历11月10日,S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过时的手机与床边的玻璃茶几贴合在一起,手机震动,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朴灿烈的美梦。

闭着眼,意识尚未清醒,凭着感觉摸索手机,揉了揉睡眼,盯着手机上的短信朴灿烈终于露出来今天第一个笑容,还挺标准。赶紧穿好衣服,又从衣柜里拿了顶蓝色的毛线帽准备送给那个人。

北方城市的冬季,干冷肯定是不用说的。今天的S市下了雪,更是寒风凛冽。朴灿烈骑着山地自行车去找他心底里的人。雪不是很大,路上的情侣大多都手拉手地散步,他们没有打伞,像是在祈求上天让他们能白头偕老、一生相扶相持走到生命的尽头。

进了屋,边伯贤正把早饭准备好。看看眼前人那幅模样就知道他还没吃早饭。

“灿烈,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拿吃的。”话音刚落,就转身去了厨房。朴灿烈想也不想地去拦他,赶紧走到厨房门口。这时候边伯贤正好盛好粥出来。二人就这样鼻尖贴着鼻尖,来了个“亲密接触”。朴灿烈觉得自己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边伯贤的脸也是红的不像话。不过还好边伯贤反应快,先朝后退了一步,故作没事地说:“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快洗手吃饭。”

“啊…哦哦好。”朴灿烈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转身去了洗手间。

饭桌上,朴灿烈吃得极其不专心,边伯贤也没好到哪儿去。尴尬的因子在两人共处的这个空间里膨胀、爆炸、开出天花。

“那个…吃完我们去转转吧灿烈。”边伯贤实在受不了这种不说话的气氛,咬咬牙自己先开了口。

“啊…哦好,我无所谓的。”

这种尴尬的气氛再一次出现,二人这种又是相顾无言的状态,朴灿烈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他重新引出个话题来。拾掇拾掇,边伯贤和朴灿烈出了门,朴灿烈把那顶蓝色的毛线帽不由分说扣在前者脑袋上,还指了指对方:“不准反抗!”

边伯贤刚一出门,禁不住寒风吹,就打了个哆嗦直往回去缩,奈何朴灿烈从后面把他脖子勾住,反抗不得,只好乖乖就范。

“未若柳絮因风起”。雪下得越来越大,落在鼻尖上冰凉的触感袭来,边伯贤也习惯了不少。

“灿烈没有女朋友吗?我听说初雪的时候是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长长久久。而且在这边父母估计把你担心坏了吧?”

“我…我父母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里的一个修女名叫Mariah,是她抚养我长大,她对我如同亲生母亲一样,我大学的学费都是她来出。平时我会去一家小店里打打零工,赚生活费。”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这样一个穷小子,当然不会有女孩子愿意跟我啦。”

“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你不要介意。”

“没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健健康康的。一定要。”边伯贤没接话,沉默不语地继续向前走着。

“伯贤你冷不冷?”

“还好…诶?”边伯贤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便被一个更大一些的手掌包住了,那个大个子带着奔跑在充满积雪的街道上。嘿,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跟你在一起的温暖,就算有寒风我也不觉得有那么冷了呢。

我听你说“初雪的时候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喜欢你,可我们在一起的时日少得可怜。我心疼你平时苍白的面色把你姣好的面容生生割碎,你年轻的容颜,总是在我午夜的梦里一遍又一遍地出现,犹如蜉蝣一般,生生不息、幻灭不止。这种难以言说的痛苦,是旁人给予的纾解所不能缓和的。

谢谢你,夜夜出现在我的梦里,从此闭上眼睛我再也不会被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魇纠缠,取而代之的是你的模样。

就在那次奔跑之后,朴灿烈没过多久就邀请边伯贤去他打零工的那家店里玩。短信上明确的写了地址,边伯贤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周末穿得阳光些便出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家花店,对照了朴灿烈给的地址,嗯没错就是这了。此时店里只有一位女士,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了。“请问朴灿烈在这吗?我是边伯贤,他的朋友。”

闻言,那位女士合上书,笑了笑说:“灿烈他去给客人送花了。我是乔嵘,这家店的老板。既然你是灿烈的朋友,那就进来等等吧。我们聊聊天。”

“谢谢,我很荣幸。”

“送给陆先生的花,乔嵘姐你这个店的名字真别致。”

“他已经不在了。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给我送花。送给我的时候,他总调笑我说,乔小姐世上的花都应该送给你,你会嫁给我吗。我拒绝了他一辈子,我也跌跌撞撞陪了他一辈子。后来啊,他还是累了,先我一步离开了人世。我有时候总在想我们那样算什么呢?”

“斯人已逝,切莫再悲痛度日。乔嵘姐保重身体还是很重要的。”说话间,送花的朴小哥已经回来了,他正年轻,本来就出挑的相貌此时因为有劳累后的汗水做衬,更显得生命力旺盛、韶华倾覆。边伯贤一时看入了神。

乔嵘因为临时有事,就把看店的任务交给了朴灿烈,边伯贤觉得没什么事就陪着朴灿烈。

“伯贤啊,你最喜欢什么花?”

“这个我是真说不上来,我对园艺这方面没什么兴趣。”

“那如果有人送你玫瑰,你会怎么办?”

“这就得看是谁了,花可不能随便收下,尤其是像这样有特殊意义的花更是要慎重。”话刚一落音,朴灿烈就从身后拿出了一朵玫瑰花送给边伯贤。

“那要是我呢?”边伯贤接过花闻了一下,说:“这花真不错。你也不错。”

公历11月14日正午的15:30,有一些小幸福在一家名叫“送给陆先生的花”的店里膨胀、发酵,这份幸福,关乎三个人。你也许不知道,在那句话说完后,那个收了玫瑰花的男生紧紧地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就好像这样拥抱着就能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不过这样简单的幸福也得到第三个人的见证,当然她就是乔嵘。

已至天黑,晚上七八点的街道上热闹归热闹,可漆黑的夜色还是让许多人心悸。朴灿烈推着山地车,与边伯贤一起回家。巷口的灯因为时间久了,钨丝有些不管用了,总是常亮常不亮。朴灿烈担心边伯贤手无缚鸡之力万一再受到什么人的欺负,他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手刃对方。

对于所有的情侣来说,分别都是难受的,朴灿烈和边伯贤也不是例外。

“我先回去了,你…晚上盖好被子,暖气别开太足。早点休息吧晚安…”

“灿烈…

“嗯?”刚说完话,就感觉脖子被牵制住,边伯贤栗色的头发顺在脑后,整个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难舍之意不言而喻。而他朴灿烈何尝不是呢,虽说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但对于他来说,能跟边伯贤在一起这个事实已经足以让他难忘了,所以自然的,与对方的每一次分别都是难受的。

“灿烈…你搬出来住吧。房租我付得起不用你操心,我们可不可以不分开?”对方只是拉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用行动代替了那些苍白的语言。

我这一生不求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不求未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更不求上天厚待我赐我某某,我只求今生与你长厢厮守,在你有生之年、在我有生之年能将爱过的每一天刻在骨子里,这样黄泉路上你我回首欢爱,再也不会四顾茫茫。

跌跌撞撞进了门,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纠缠在了一起。一侧身碰到了客厅的开关,整个屋子都明晃晃的,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喘着粗气,彼此之间的爱恋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表达,只恨不能将对方融入骨血。

朴灿烈恶狠狠地啃咬对方的嘴唇,边伯贤吃痛地“嘶”了一声,随后也不服输地与对方的舌头纠缠在了一起。他们还年轻,尚且只想长厢厮守,青涩的爱情如同一个还没成熟的苹果,看着诱人不已,可实则味道并不像他想象地那般,唯存有酸涩。而他们就像是相互依靠取暖的两个迷路人,我们永远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但我们却肯定他们是要走的。

周末,朴灿烈和边伯贤一起去了琴行。正午一点,人还不多,边伯贤遣走了店员,把“暂停营业”的木牌挂上。朴灿烈不解地问:“关了做什么?”

“不喜欢有别人在。我想给你弹首曲子。”

他坐在纯白色的琴凳上,虽然今天出来穿着随意,但是还是让朴灿烈被那光环所吸引。后来他总是梦见这个场景,即使总会有眼泪。

晃神之际,已有旋律飘出,在这间屋子里荡漾。朴灿烈听着熟悉,可总是叫不上名字。

“Quandilmeprenddanssesbras当他拥我入怀

Quilmeparletoutbars低声对我说话

Jevoislavieenrose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llmeditdesmotsd’amour他对我说爱的言语

Desmotsdetouslesjours天天有说不完的情话

Etcamefaitquelquechose这对我来说可不一般

llestentredansmoncoeur一股幸福的暖流

Unepartdebonheur流进我心扉

Dontjeconnaislacause我清楚它来自何方”

虽然只是一部分曲子,但是对于朴灿烈来说却是极其动听,余音绕梁了。

“好听吗?我挺喜欢这首的”

“什么曲子?”

“艾迪特·皮雅芙的玫瑰人生。名字你肯定知道。这首歌的歌词总是令我想起你。”

“以后我也去学学,学会了给你弹。”说完,相视一笑。你就是我的玫瑰人生。

我们来讲个故事吧,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人人都说上帝有一双洞察世间万物的双眼,在他的孩子即将犯错之际,他会让那些错误的事情消失。那么故事的结局呢?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来看看现在发生了什么。

公历11月25日,北方城市此时普遍降雪,今年的第二场雪格外的大,干冷的空气夹杂着凛冽的雪风刺骨逼人。在S市的小小一角,有一个地方现在可是热闹得很。救护车独有的警报声响彻天际,回荡在整个S市的各个角落,是悲恸欲绝的声音。进进出出的护士吵吵闹闹,当然这不隶属于噪音的范畴。他们抬着担架从一栋楼里出来,担架上的人面色苍白,如同一朵即将开败的花,花期一旦告终,便只有再等下一季了。

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关系,让我们把时间退回到事件发生前的几个小时。

朴灿烈刚从外边的白色世界回来,额发上、头顶上、衣领上沾了不少雪。拿着边伯贤给他新配的钥匙开门,一进门就看见地板上蜷缩着一个人。毋庸置疑,那就是边伯贤,朴灿烈赶紧扑了过去,他看见对方面色如纸,冷汗在额头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隐忍的神情如同一把剔骨刀一样在朴灿烈心口狠狠剜了几刀。对方原本单薄瘦弱的身体此刻如同虾米一般弓着身子瘫在了地板上。

他赶紧把对方扶了起来:“伯贤、伯贤,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等到对方的回答,朴灿烈更心急了。这时候边伯贤气若游丝地说:“灿…灿烈,快扶我去卫生间。”

朴灿烈一时乱了手脚,赶紧搀扶对方去卫生间。边伯贤只是抱着洗手盆干呕,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剧烈的咳嗽,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不少星芒状的红色斑点,朴灿烈虽然不懂医学,也知道那是毛细血管破裂所导致的。朴灿烈不忍再看,心疼地转过头,双手拍了拍他的背,回头之际,对方已呕出了血。一摊血迹在洁白的洗手盆显得格外刺眼,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狠狠地扼住了朴灿烈的喉咙。

当急救车来的时候,朴灿烈仍是久久不能回神。他看见边伯贤嘴角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颈,与他白色的毛衫交汇,白里糅合了红,此刻没了往日的妖冶,只有让人窒息的心痛。

边伯贤已经被救护人员抬上了急救车,朴灿烈也乱了阵脚,慌慌张张地一同被推上了车。他朝窗外望去,雪势未减丝毫,街上的情侣多了。他们有的拉着手谈天说地好不恩爱,也有的女生被男朋友拉着手从路口跑过。

朴灿烈一时有些失神,你看外边下雪了,而曾经我也拉着你的手跟你一同跑向未来,风雪再大我替你挡着,你累了就靠在我肩膀上休憩。此刻,我不求你能陪我走到生命的尽头,我只想让上天眷顾你,让你免受病痛的折磨,一生平安喜乐,有人在你身边光明正大地爱你、疼你、呵护你,虽然那个人可能不是我。

他回头,想要伸手触碰边伯贤,前面黑色的额发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抬手拨开头发,却不小心摸到脸颊上的冰凉之感。

在巨大的打击面前,能保持镇静的人几乎是少之又少。朴灿烈更是不例外,他此时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而双腿发软,他最爱的人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他赶紧通医院。

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如同一把刀将朴灿烈凌迟,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像是一场梦,可是梦醒了好的结局还是没有出现。他痛苦地抱着头,喉咙里只能听见“呜呜”的嘶哑声,任谁看了都是于心不忍。

等边家二老赶到时,手术还没有结束,他们并没有问边伯贤怎么了,因为他们全然明白这一切。看见走廊里的朴灿烈,他们还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振作起来,不要太伤心。

手术在两个小时后结束,护士们推着边伯贤出来了。他还是禁闭着双眼,面色毫无血气可言,“病态”二字是朴灿烈能联想的唯一一个词语。

“大夫、大夫,他没事吧?”

“病人情况还不稳定,现在要转到重症监护室观察。你们家属先守着他,等他醒了让他少吃点东西,等他休息了就来主任办公室一趟。”

“他…他很严重吗?”

“我们目前只有等他醒过来,其他的我也不好妄下结论。”

晚上八点,边伯贤醒了,吃过了饭又被勒令好好休息。氧气罩下的脸如今已不复往日的活泼,多的是份孱弱与病殃殃。

“病人家属,主任有话要跟你们说。”

医生的办公室总是多了些拘束,面前的医师开了口:“病人的情况很不稳定,我想你们先得有个心理准备。”

“吴主任你说吧。”边母率先回答道。

“那我就不瞒你们了。病人的再生障碍性贫血已经非常严重了,我们手术的时候发现他的消化道、黏膜多处出血,看样子他拖得时间已经很久了。如今我们再怎么做,可能都不会有好的效果了,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也都得有个心理准备了。”

朴灿烈觉得他的理解能力一定是有障碍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得上这样的病。他终是不愿带着迷惑,说道:“吴主任,我想跟你聊一下。方便吗?”

“好的。你有什么有关病情的尽管问。”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总是面色苍白这是不是这种病症的一个表现?”

“这点没错。你今早发现的他呕血,就是发病的表现之一。而他拖得时间太长,无力回天的几率几乎占到了百分之七十。”

“谢…谢谢大夫。”

“我的责任而已。好好照顾病人吧。”

朴灿医院的走廊里,他心里很乱,他脑袋里回荡的全都是边伯贤那张苍白的脸。他想起一次,眼眶就多了份酸涩,鼻腔里也堵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行尸走肉般地走到边伯贤的病床前,各种冰冷的仪器上显示出了毫无生命力可言的曲线。他顿时觉得心里有了份慰藉,还好病床上的这个人还有生命体征。

他为他掖了掖被角,说道:“我学会了那首玫瑰人生,现在你睡了。我明早一定第一个出现在你眼前,一定。”说完,他走出病房,也劝边家二老尽早休息、保重身体。

公历11月26日,朴灿烈果然第一个去往边伯贤的病房,他推了推对方,没有反应。他柔声叫道:“伯贤,你醒了吗?”可还是没有收到预想中的答案,朴灿烈也不再动作。顺了顺对方栗色的额发,说道:“我说过要给你唱歌的,你可听好了啊,错过了我可不重唱了。”

——C’esttoipourmoi这就是你为了我

——Moipourtoi我为了你

——Danslavie在生命长河里

——llmel’adit,l’ajure他对我这样说,这样起誓

——Pourlavie以他的生命

——Desquejel’apercois当我一想到这些

——Alorsjemesensenmoi我便感觉到体内

——Moncoeurquibat心在跳跃

对方还是没有醒过来,朴灿烈眼睛里有些湿润,他兀自说道:“我唱的不好,改天你教教我吧。”

他不是没看到那些仪器上平直的线条,朴灿烈只是在自欺欺人,他也是个不敢面对生死的人。他靠在了边伯贤的床边,泪水已经把双眼模糊,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想大声哭出来,可再怎么哭他的痛楚还是无法得到缓解。

护士将人盖了白布,朴灿烈终是失控了,他跪在了走廊上:“为什么要让他离开我,伯贤、伯贤你不要走,这世上的苦应该让我来承担啊。上天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几个护士把朴灿烈架起来:“医院,你痛苦还不让别人休息了。节哀顺变吧。”

所以这个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所有正在热恋的人们都笃信,相爱是天灾。最后上帝告诉了他们,病死就是人祸。好像这世间的爱恨都如同剧作家约翰·高尔斯华绥的剧本一般,充满了戏剧化,总是在人们的意料之外。

我们都以为所有相爱的人都能举案齐眉,可现实告诉我们世界总是在营造措手不及。

公历11月27日,边伯贤在城北的墓地里下葬,当天S市下了今年的第三场雪。边家二老离开时,眼睛里猩红的血丝狰狞不已,原本苍老的容颜此时疲态更显。朴灿烈专门找了个没人的时段去了青浦静园公墓。

他一袭黑衣,手里拿着从乔嵘店里的马蹄莲走到了边伯贤的墓碑前。他摸了摸冰凉的碑身,眼里又涌上了一股湿气,原本颇有神采的双眼如今蒙上了一层死灰的憔悴。鹅毛大雪纷纷落下,似是在为这对未能终成眷属的恋人向不知名的神明祈求。

他把花放在墓前,若有所思地说道:“伯贤啊,我只恨上天未对你眷顾有加,我们的相爱时间又太短,而我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别的人了。对于你的离世,我自责、我痛苦、我内疚,为什么我不早点知道这一切,或许我还能留住你,但我终究是来不及了。你知道吗,玫瑰人生里的一句话是我最想告诉你的‘幸福一生直到死’我虽然不能保证你都是幸福的,可我总是希望如此,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受这样的苦痛折磨呢。”

他的声音哽咽到不行,顿了顿说道:“你或许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但今天也是你下葬永远离开我的日子,我一点都不喜欢上天这样的安排。我真的不敢想象,当我每年的今日坐在桌前吃蛋糕时先要为你撒一把纸钱那种痛苦的感觉。伯贤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缘分太浅,我只希望你下一世再也不要有痛苦了,忘川河畔还望你早些忘却这一世所蒙受的苦痛酸楚,来世我们再长厢厮守吧。”

朴灿烈以前没告诉边伯贤,他最喜欢的花是马蹄莲。而边伯贤墓前的马蹄莲象征着忠贞不渝、永结同心。

朴灿烈被惊醒了,他坐起身,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大口喘着粗气,提高嗓子喊到:“白贤!白贤!”

卞白贤急忙出来:“怎么了?”

“我睡了多久了?头好疼。”

“你昏迷好久了,过去二十天你都没有清醒。赶紧起来把药吃了。”

朴灿烈打开瓶盖,把白色的药物吞下,不禁被苦的皱了眉。

夜晚的S市被清冷的月光笼罩,卞白贤下了班回到朴灿烈的出租屋里,简单洗漱里了一下,就累得躺在了床上,他与朴灿烈便合衣而睡。凌晨两点,朴灿烈睡不着了,他看了看枕边人熟睡的模样,从客厅拿了支烟就走到了阳台。他只是被梦惊醒,不敢睡了而已。

缥缈的烟雾缭绕在朴灿烈的眼前,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烟灰弥了好长一截迟迟不落。朴灿烈想起了那个梦:一个与卞白贤的容貌一样的孱弱青年在一个位于长街尽头的钢琴店门口叫他“灿烈、灿烈”,他诧异地问道:“白贤你怎么在那里?”

而对方摇摇头,略带失望地说:“我不是什么白贤,我是边伯贤,你怎么能记错呢。”

还没等他回答,对方又说:“灿烈啊,我好疼啊,我觉得我活不久了怎么办啊。你快来救救我,你怎么忍心看我死呢?”

他没接话,对方也不追究,弹了首他熟悉的《玫瑰人生》,悠扬的旋律从店里飘出。他在长街中彳亍而行,追随对方想要问他个究竟,可总是在他靠近的时候,对方却又消失不见。就这样,他被惊醒了,他脊背上蒙了薄薄的一层汗,嘴里无声地喊着:“白贤白贤。”他现在内心饱受胶着,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梦见这个名叫边伯贤的人了,他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认识他,可除了那张与白贤相同的脸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再次进屋,便看见卞白贤已经坐起身来,静静地看着抽烟回来的朴灿烈。

“看你不踏实很久了,怎么了灿烈?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啊不要憋在心里,这样你的病会越来越严重的。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卞白贤都会在你身边的,出现在你梦里的也好、你幻想的也好,他们都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物。知道吗?”

朴灿烈低头,没接话,他只是觉得那样痛苦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梦魇,永远都醒不过来一样,活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呼吸困难,却又无力反抗。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卞白贤赶到顶楼的时候,那扇小铁门紧锁着。卞白贤使出全身力气,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拼命想要撞开。肉体与铁门发生碰撞,“嘭嘭”的声音极度刺耳,可始终是没有分散朴灿烈的注意力丝毫。

朴灿烈站在天台上,张开双臂作势要飞身而跃,千钧一发之际,卞白贤狠命一撞,铁门总算被撞开了。他飞奔到朴灿烈身边,声嘶力竭地喊到:“朴灿烈!你他妈给我下来!”

“白贤…没用的,我想过了,我一个幻想症的重病患者,活着也不过是为身边人增加负担而已。你知道吗,我最近总是梦见一个名叫边伯贤的人,他和你有着完全相同的面容,在我的梦里他总说他要死了,还叫我的名字让我救救他,我总是把他当作你,虽然我知道那不是真的。白贤我这样只剩下了痛苦。”

“我跟你说过了,那都不是真的!你快下来!你好好治病才最关键,只要你坚持就一定会好的!”

“不,白贤你错了,我现在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了,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这一点你也是有目共睹的。你一个没有被病痛折磨的人怎么会明白我的苦楚呢?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我想解脱了。求求你,让我死吧。”

“不要!!”

朴灿烈感受到耳边呼啸的风拂过,巨大的气流从他的两颊穿过,“呼呼”风声不绝于耳,他张开双臂感受着死亡与他的距离,无情的冷风残忍地将他送下了冰凉的地面。

最终,他失去了落地的痛苦,去了那个极乐世界,再也不用忍受幻想症病入膏肓给他带来的巨大痛苦。而彼时,徒留卞白贤一人在天台声嘶力竭,苦苦叫喊他的名字,在恶魔缠身的悲恸中惶惶不可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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