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回家会经过的路口，有几个卖干花束的小摊。玫瑰花、洋甘菊、薰衣草、满天星……各种各样的干花被扎成一束，用白色丝带绑好装在纸袋中。我很少在摊前停留，但我的眼神总会停留在那些买了花束的女孩身上。她们大部分跟我一样，是刚刚下班的OL女郎，独自行走在路上，步履匆匆。和我不同的是，有人会在摊前停下脚步，挑选一束花给自己。

从挑选到包装到付款，整个过程通常不超过五分钟。可是就是这短短的五分钟里，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对自己的那一份小小的宠爱。她们手捧着花束，有的会凑近闻一闻花的芳香，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留下一个踏着高跟鞋的自信的背影给我。

我想象着买了花束的姑娘，回家会把花插在干净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放在床头上，或者书桌一角。偶尔抬眼望到，内心都会升出小小的欢喜。

我有一个同事，每天她的桌上都会有不同的鲜花，向日葵、白玫瑰、玉兰、绣球、郁金香，从不重样。刚开始我以为是她男朋友送的，后来我才知道，那都是她自己在网上买的。花用精致的花瓶装着，有时候是一枝盛开的大朵，简单地插着；有时候是几朵色彩鲜艳的花，点缀几枝淡白的满天星，随意地摆放；有时候是用素色的磨砂纸做底，精心地扎成一束……

她会心心念念大费周折，只为了找到一支玫瑰几缕配草制作而成的花束；她的朋友圈里，是她每天买到的花束的PO图；她还会给她的每一束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牧野、面纱、海蓝之谜……

给自己买花，不仅仅是取悦自己这么简单，它的存在似乎也伴随着其他一些很美好的品质。

花束很美，三十元一束的价格也不算贵。可是我却从不曾给自己买过一束。我总觉得花、香水、手表……这些东西应该是作为礼物由男生买给自己的。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收礼物，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给自己买一份礼物。

我唯一一次给自己买花，是在我25岁生日那天。七枝紫色康乃馨，三枝白色马蹄莲，这是我在万花丛中精心选出来的最佳搭配，再选一张红色的纸包成一束，简直完美。我站在花店前，手捧着那束花，让朋友帮我拍了一张又一张。

我的生日在冬天，刚好是一年新旧交替的时分。生日，于是也成了我审视过去一年的最佳时机，更新陈旧的自己，长出一个新的灵魂。给自己买花，听起来是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更新与改变。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在每个生日期待着收到别人的礼物，或者担心别人买的礼物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再觉得给自己买花买礼物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

不论是不是过生日，我对收礼物的热情在慢慢消退。情人节，我不再渴望有一个完美情人懂我内心隐秘的需求，把戒指藏在朵玫瑰里；圣诞节，我不再需要朋友为我准备什么特别的惊喜；万圣节，我不再期待着有人为我烹调恐怖又美味的万圣节大餐……

生活确实需要某种仪式感，让你不至于把日子过得太过寡淡。可是这种仪式感我希望是自己给自己的：淘一条心爱的裙子，棉麻或者雪纺质地，长长的裙摆没至脚踝，走起路来裙袂飞扬；买一双好看的鞋子，高跟或者平底，至要紧是舒服，有一种双脚扎根于世间的踏实和妥帖；吃一份哈根达斯冰淇淋，偶尔奢侈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为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虽然不如餐厅里做的好吃，但花两个小时准备食材、处理食材、烹调食物，这个过程中我得到的享受胜过吃饭本身。

喜欢什么就入手什么，想要的东西自己买，想吃的东西自己做，值得的人主动追求，这是对自己的宠爱，也是自己取悦自己的方式。把对别人的期待化成对自己的要求，慢慢去学会如何独立生活，如何爱他人和爱自己。

像里尔克说的那样：“凭着这温柔的姿态，你可以把握整个世界，而依靠别的肯定不能。”

相比收到别人的礼物，我渐渐觉得给自己买礼物带来的愉悦感更甚。是我变得更独立了么？大概是经济更独立更强大了。试想一下，你独自一人走进一家品牌店，指着橱窗里那套你看了很久但一直舍不得买的衣服，对着导购员说，这件，这件，这件，一套全包下。然后从包包里掏出卡来，“嘀”地一下买完单。这种感觉实在刺激。

不是一定所有的东西要别人买单才叫礼物，你一样可以刷自己的卡送一份礼物给自己。那些你珍视的包包、珍藏的手表、珍爱的衣服，大多都是你自己买的。自己赚钱自己买单，这种快乐和满足感，简直是上天给独立而强大的女孩最大的礼物。

一个真正强大而独立的人，从不依靠，从不寻找，她的快乐、满足与喜悦，从不依附于谁今天送的一束花、明天谁给的一个惊喜。她相信美好，并乐于自己去执行这些美好。她不会认为有人送昂贵的礼物给自己有多么值得炫耀，更不会觉得自己给自己买东西有多么令人羞耻。她喜欢的话，别说自己给自己买一束花了，她甚至可以自己给自己买一套房。

这份宠爱是给自己的，人取悦的是自己啊。

所以我的眼光总是会注意到那些人群中从容而优雅的姑娘，她们穿着套装，提着包包，踩着高跟鞋，在繁华而匆忙的路口为一辆装满花束的摊车而停留，欢喜兴奋或者从容优雅，都透着一种自信而成熟的美。这美叫我着迷。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可以像《我可能不会爱你》里的程又青一样，自信而果敢地说出：“我要用我自己的钱，买我自己的包包，装我自己的故事。”

易小婉

「一颗不肯媚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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