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屋里有株马蹄莲流泪
一、香樟路的樟树屋 香樟路有一家小店,木质的小阁楼倚在一棵沧桑的香樟树下,像一个蘑菇一样。小店有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叫樟树屋,二楼是一个小小的清吧,一楼经营一些花艺。 已经念了大三的艾绿在这里打工,这个下午她迎来她的第一位顾客,他用温雅的声音对她说,“我要一束插花,我要向喜欢的人表白。” 艾绿按照顾客的要求,选好了玫瑰做为主花,用金心巴西铁做镶边,摆好花形,装饰好了飘带还有轻纱。艾绿把扎好的花束送到男人的手里,而那个顾客却说,不好。 艾绿愣了一愣,走回玻璃花房,重新来过。可是那个客人,似乎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他一直专注地看着在玻璃花房里忙碌着的艾绿,而当艾绿再次捧着花束出来的时候,还是那两个字——不好。 老板娘穿着波西米亚长裙招摇而过,递给艾绿一个鼓励的眼神,于是艾绿隐忍地继续走回了花房。 这个春天,香樟树掉了一地的叶子。这个故意刁难她的客人站在花房的外头,隔着透明玻璃看她一遍又一遍整理花材,造型。在那两道不明所以的目光的注视之下,艾绿觉得自己的手在抖。 第4次把扎好的花束,展示给那个男人看的时候,他依然摇头。艾绿心里充满了挫败感,转身的时候,那人却捉住她的手腕说,不要了。 艾绿凝视他修长的背影,心里像湖水轻轻地荡漾。回过头,就看到那个男顾客用手指在玻璃上写下的话:艾绿,你是不是对每个顾客都这么好? 艾绿看着这几个字,叹息了一声,唉!林薄年。 那个远去的身影,不会知道,她看过那么多的风景,走过那么多旧的时光,而惟有这个人,像一株马蹄莲,开在记忆最清的水里。 艾绿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高一。那个名叫林薄年的单薄少年站在话筒前代表高三学长向新的学生致辞。国旗那么红,他的衬衫那么的白。艾绿夹杂在一堆花痴女生之间,抬起头仰望着这位学长。殷实的家底,俊秀的模样,优异的成绩,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老天的宠儿。 艾绿想,公众场合真是好啊,连卑微胆怯的目光都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了。 或许,老天偶尔会大发慈悲地眷顾一下小人物吧!林薄年租了房子,就在她家的楼上。艾绿还记得,那天他看着窗边和楼道上馥郁茂盛的花草,回头对房东说,就要这了,简朴、干净,而且离学校很近。 艾绿感激这些植物,因此更加用心地照料着它们。她常常可以听见林薄年的声音,薄年下了晚自习回来之后,还会在阳台上背书,有时候是整篇的古文,有时候是一些政治或者历史的问答题。原来,他也是努力的,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神话。 艾绿总是在这个时候,拿着花洒在阳台上浇花。夜色安然,而男孩的声音从头项上传下来,飘然起落,空气里有着植物的芳香,很多年以后,艾绿都在怀念那样的夜晚,他们曾经离得那么的近,时光那么的单纯静好。 后来,艾绿上了大学,选择的专业是园艺。老师说,最好不要在夜晚给植物浇水,空气湿度过大的时候,微生物很容易繁殖,并不利于植物生长。可是,艾绿的花草长得一如既往的繁茂,理论和实践似乎总是会有点差别。 有一天,艾绿把花草从阳台上搬进楼道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林薄年。他冲艾绿一笑,说,你统治了一个植物王国呢! 艾绿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它们自己长得很努力。 嗯?林薄年扬了扬眉毛。 艾绿指着地上的植物解释说,花草们总是很努力地生长,你看,像这些风车草,只要把它厚厚的叶子掰下来放在土壤上,偶尔浇点水,小肥叶的伤口处就会长出细细的根伸进土里,然后成为新的风车草。他们看着很弱小,其实很坚韧执着呢。 林薄年有些意外地打量起她,她却忽然低下头去,厚厚的刘海垂下来,正好遮住她有些红的脸蛋,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再继续些什么,于是继续问,你也喜欢植物么?要不,我送你一些? 而林薄年却摇了摇头,看看还可以,养我就免了吧,我没你那么有耐心。 这时,楼下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很多光彩动人的女生走上前来,竟然要过他们班自定的男生节。艾绿看着自己干瘪的身材还有宽大老土的衣裤,抱着风车草,悄悄地退回了房里。她是敏感的,带着微微的自卑。她抚摸着风车草肥肥的叶子说,你被人嫌弃了呢。 以后的日子,虽然是邻居,可艾绿再也没有和林薄年说过话。越临近高考,他的课业也就越繁重。林薄年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可是艾绿,还是常常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和女生们在楼下互道晚安,笑声清朗。像林薄年这样的人,会过怎么样风生水起的生活呢?艾绿时常会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也沉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不懂林薄年,也不懂她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这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执着了呢? 6月份,来得郁郁寡欢,又声势浩大。高三的学生考完试之后,把书本撕成了碎片,有愤怒,有解脱,也有痛快。艾绿走在纸片飘飞的校园里,有些伤感。6月是他们的离别季,也是她的离别季。 做题目可以耗去很多艾绿胡思乱想的时间,她突然喜欢数学的立体几何,最钟爱的是求垂直距离类的问题。她也喜欢上了化学,两种物质放在合适的条件下便能发生反应,产生全新的可能。 她有时候会问,如果当初勇敢一点,我和林薄年的距离,会不会也近一点呢?我们也会不会像化学物质一样,发生什么反应呢?可是也许,他大概不知道我的名字吧,也许他也没有留意过我的样子吧。艾绿总是这样默默地想,她觉得遗憾,而人海茫茫,要怎样的缘分,才能再次见得到啊! 二、少年被岁月宠得不羁 樟树屋特有的情调吸引了很多小情侣,他们有时候躲在二楼谈情说爱,有时轻轻拥抱着在一楼看精致新奇的盆栽。木质的阁楼,繁茂的植物,连时光好像都在这里停了下来。 林薄年再来的时候,朝艾绿微微一笑。她看到了林薄年,同时也看到了他身边的女孩。 她看着林薄年和他的女朋友消失在二楼的背影,埋下头继续整理自己的花花草草。由于用力过大,花剪剪掉玫瑰茎的时候,直接剪到了自己的手指,鲜血突然涌出来,顺着指骨蜿蜒流成了像河一样的线条。 手指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好,老板娘宽宏大量地让她不用再做插花了,只负责给客人讲解各种植物的特色,还有植物的养护方法。闲下来的时候,艾绿喜欢到二楼看书,也喜欢看林薄年和各式各样的女孩约会。 林薄年为女孩们拉开椅子的时候会说,我带着我的整个世界,在等你。 很好听的情话,艾绿笑出一丝叹息来。那个优越的少年啊,被岁月宠爱得如此放荡不羁。 伤口好得很快,艾绿又回到了花房,拆掉纱布的时候,她想,所有的不适都是会过去的,不是吗? 林薄年一如既往地忙,忙着和不同的女孩享受繁盛时光。他搂着女孩们纤细的腰肢走向二楼的时候,会和艾绿打招呼,嘿!小绿,你的插花技艺真是越来越棒了。而他走的时候,会买上几支花,或者是盆栽,送给女孩子。白色的蝴蝶兰,清秀的文竹,灿烂的非洲菊,这些千姿百态的植物,一如樟树屋装满的年轻男女们那千姿百态的爱情。 老板娘点着一根烟说,似乎老道地叹息说,人在江湖漂,迟早会挨刀啊! 而某个下午,这句话差点就在林薄年身上得到验证了。 有个女孩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敲着艾绿的玻璃。艾绿走出来,看到对方神色焦躁的脸,这个女孩叫罗束素,艾绿不记得她是林薄年带来的第几个女孩子了。 罗束素似乎有一些意识到自己的突兀,她期期艾艾地开口,小绿,你最近有没有在这里见过林薄年?他好像换了号码,我……我找不到他了。 艾绿果断地摇摇头,没有啊,他也不常来这里。 罗束素犹豫着停在楼梯口,艾绿又补充了一句说,以后要是他再来,我看见他的话,我会记得转告他说你在找他的。罗束素点点头,道了一声谢谢。而艾绿看着她踉跄离开的背影,把目光投向了二楼。罗束素刚走,林薄年就云淡风轻地走了出来。 路灯撒着单薄的光,长长的灯杆立在薄凉的夜色里,安静而又惆怅。 林薄年从后头追上艾绿,说,谢谢你啊,麻烦总是越少越好的。 他坚持要送艾绿回去。 艾绿终于忍不住问,你身边那么多女孩,你都爱吗? 林薄年只是笑。 他谁都不爱吧?艾绿在心里这样想着。她仰起脸看着林薄年在光影下像剪纸一样的侧脸,和修长的身影,她真不明白,除了这副皮囊,除了殷实的家庭,还有什么值得那些女孩为他如此的疯狂?可是这个人,又似乎真的有魔力,让这么多或平凡或优雅或激烈的女孩子,前仆后继。 林薄年停住脚步问,你也住在这吗? 她租的房子,就在林薄年的对面。他看着艾绿在夜色里单薄瘦弱的身影,忽然心血来潮,问道,小绿,你过得好不好啊? 艾绿有一些诧异,但是点头说,好。 沉默了许久,林薄年继续开口,那明天帮我做一束插花吧,我觉得素素需要一场告别,你用紫色的花吧,她喜欢。 艾绿还来不及答应,就有人从暗夜里冲出来,突然抓着他的衣摆,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干嘛老躲着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是罗束素。 林薄年叹了一口气,忽然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罗束素看到他的神色,眼睛里闪过凄厉的恐惧,她捂住耳朵说,你别说,我不问了,不问了。 林薄年扯开她的双手说,素素,你听我说,你得学会接受。 罗束素的眼泪突然就流出来,不要这样,明明不久前你还对我那么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我哪里不好你跟我说啊,我一定改,薄年,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面对这样的场景,艾绿有些不明白,明明是别人的事,她看着怎么觉得这样悲伤。 林薄年用指腹轻柔地摩挲着罗束素带着泪水的脸庞,他的语气那么的温柔,又那样坚决地说,乖,素素,咱们分手吧。 罗束素使劲摇着头,眼泪纷飞,可是眼光却忽然坚定,我不会答应的,我永远都不会答应你。 下一秒,她决绝的背影冲入了车流当中,尖利的刹车声响起。 时间突然被她的这个举动拉得无比缓慢,艾绿看见林薄年的瞳孔慢慢地放大,嘴巴微微张开,脸上浮现深入骨髓的惊恐与苍凉。 医院里,他苦笑,我怎么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一样,她一直如小鹿一样安静温婉,怎么会突然间这么的激烈。我没想过要伤害她的。 还有谁能为他这样呢?能为他低到尘埃里却又以死相拼。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似乎终于挽回了浪子最为诚挚的温柔。 可是,我不爱她。他淡淡的又加了一句。 听到这里,艾绿有些绝望。他永远都不会为谁停下来,他的生活永远向前,缺了谁都不会暗淡失色吧。 罗束素在一个午后醒过来,睁着空茫的双眼。 艾绿语重心长,摇着头劝她,你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为那样的一个人,不值得。 我知道。她的眼睛动了动,两颗晶莹的泪水滚进了枕头,然后目光再次地落在艾绿的身上,问,听说,你曾经是他的女朋友。 三、爱情故事里美好的开场白 艾绿刚进大学的时候,林薄年大三。艾绿抱着书本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栀子花开出一片纯白,法国梧桐撑起了绿色的蓝天,空气里还有林薄年好听的声音: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林科大之声。艾绿觉得,某种芬芳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浓了。 艾绿频繁地出现在林薄年的身边,出现在他上自习的教室,他练语音的机房,他所主管的社团里,还有他等公交的站牌边。她想,也许终有一天,林薄年会给她一个那些美好的爱情故事里一样的开场白。 她抚摸着紫玉兰的叶子,自言自语,林薄年,我还要等多久呢? 那时候,她从一位老教授的手里接管了学校的花圃,常常一个人在里头自娱自乐。 有社团搞晚会要来借花,她从一大堆紫色、绿色、蓝色的绣球花当中探出脸的时候,就看见林薄年。林薄年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说,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你的。那一刻,她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可最终也只是垂下了眼睛,静静地笑。 有人提醒林薄年,晚会的话剧表演里,不是还缺一个角色吗?艾绿看着林薄年探询的目光,觉得自己的春天就快要来了。 林薄年是男主角,可艾绿的戏份却是女主角柔弱可人的妹妹,并不是他的恋爱对象,唯一的台词也只有最后一句,她拥抱着姐姐,热泪盈眶地发表群众性的结语,亲爱的,你要幸福。 可是这个小小的只有一句台词的角色,艾绿却演得很投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看着林薄年却改了词儿,说,我再也不要这样,我再也不要这样永远默默地看,默默地等,默默地接受。我要听从心里的声音,我要勇敢地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于是,台上的人都僵在那了,不知道该怎么样逆转这种预料之外的状况。台下的人都开始起哄,有几个矿泉水瓶子甚至扔了上来。林薄年拍拍她的头说,乖,等你长到能和我接吻的高度再说吧。 林薄年很想按照剧本的编排去牵起女主角的手,这个话剧他本来就是为了纪念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满30天而特意编排的。艾绿看出了他的意图,然后向前一步做出了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她踮起脚尖,蜻蜒点水一样擦过他的嘴唇,不肯妥协地问,这样够高么? 她这样一个惊人的举动一出,女主角转身扬长而去。 后来,艾绿缩在寝室里,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出门。可是,总有许多事情她是逃不过的,晨跑签到的时候,还有人不忘记问候她的身高,嘿,这便是能和林薄年接吻的高度么? 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了吧!艾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肯定地骂,你疯了!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疯就疯吧,人生难得几回疯! 于是,她出现在了林薄年的身边,给他买早餐,为他织围巾,为他的广播节目写稿子,同时承受着广大人民群众或期待或戏谑的目光。 3月末的时候,林薄年他们的班级要去杭州,艾绿在长长的苏堤上朝他嫣然一笑,好巧,要不要再一块儿去雷峰塔或者划船去三潭映月呢?而林薄年却忽然没了任她追赶的兴致,一个小时,你绕西湖跑回这里,我就答应你。 绕西湖跑?那个体育课考个米都要死要活的艾绿,怎么跑这西湖十多千米的路程呢? 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倔了。艾绿再次出现在苏堤上的时候,已经是夕阳向晚。她的脸色异常惨白,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像是从盐水里泡了很久的鱼,直接给扔在了岸上,只是其它的地方白虽白,脸颊却是已经红透,而一双眼睛,似乎充满了血。 艾绿几乎虚脱了,躺在草地上久久不能动,泪水和汗珠子不停地滑进浅草间,她悠悠地转过头去,不看林薄年离开的背影。3月春风与烟柳,终究逃不出惆怅和感伤。 有人把衣服盖在她身上,抱起她骂了一句,傻瓜。一样好听的声音,却多了一份宠爱的味道。 林薄年问她,如果哪天,我喜欢别的女孩了怎么办呢? 艾绿轻声叹息,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是你要是敢把我扔下,我就把你阉了。 从那以后,林薄年就常常去花圃里陪伴着艾绿,陪她给植物浇水、换盆,有的时候,还要做一些授粉或者扦插之类的简单实验,甚至要扛着锄头去松土。 像他那样过惯了富足生活的公子哥,应该不会喜欢这些又脏又累的活吧?可是,艾绿在他眼里,只看到了一片澄澈。 时间来到初夏,羽叶茑萝羽毛一样的绿叶爬满了花圃的整个围墙。即使穿着长衣长裤喷了驱蚊水,林薄年还是经常会被蚊子叮咬。而艾绿则用手指,点着他脸上的小包包,一个,两个,三个……哇,竟然有七只蚊子敢趁我不备偷偷亲你!林薄年也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指在艾绿的脸上点,眼角,鼻尖,还有唇边···后来他捧住她的脸,用鼻子碰着她的鼻子说,小绿,你还真可爱。 艾绿的小嘴巴扁了扁,然后忍不住哭起来。她抽抽搭搭地说,喜欢你不辛苦,因为值得,一点都不辛苦。 艾绿才不会告诉他,自己除了努力读书积极参加活动之外,还打了三份工,为了将那个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手机,换成一个可以见人的新款,为了买一台深蓝色的电脑,为了买漂漂亮亮花花绿绿的裙子,为了足够光鲜和明媚地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她再也不要听到围绕在林薄年身边的那群女孩子管她叫“艾土土”了,她和林薄年要在一起。他们要在一起,不是因为林薄年对她的施舍,而是因为她值得。林薄年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指着池子里的植物转移话题,这是什么花?真漂亮,要是能开出绿色就好了。艾绿果然很快收起了眼泪,眼睛看着那些花朵变得认真而专注起来。林薄年在心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天是林薄年的21岁生日,他在KTV里订了包厢,而艾绿在实验室里忙到很晚才出来。KTV里热闹非凡,林薄年看着她推门而入的时候说,同志们,我的领导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艾绿的身上,有不怀好意的女生带着几分醋意地说:那让我们一起见识一下领导的生日礼物吧! 艾绿看着台上那些花哨而又昂贵的东西,紧紧握了握口袋里的管子,低下头小声地说,对不起。这个时候,全场突然沉默了,林薄年走上去拥抱她,安慰她说,你来了,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有人起哄,怂恿他俩情歌对唱,而艾绿的调子跑得是8头牛都拉不回来。她看了看林薄年没有表情的脸,只得尴尬地放下话筒。 她缩在角落里,看着其他人唱歌嬉笑打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快要被扔掉的破娃娃。 她去拉林薄年的手,她想离开,她始终不知道该怎样和林薄年的朋友相处。林薄年安抚她说,等一下吧。她等了很久很久,眼看着时钟指向了新的一天,而林薄年的手还是搭在一个女生的肩膀上,于是艾绿推开门,悄悄地走了。 月亮蒙了一层薄雾,像将要哭出来的眼睛。 林薄年追上她,她把自己手里的试管递给了他。她做了很多很多的实验,才用几滴液体层析出了21层漂亮的颜色带。她拿着礼物问,这是不是很寒碜? 林薄年说,我很荣幸。 艾绿又忍不住哭了,怎么办啊,薄年,我怎么可以这么浅薄,我怎么可以介意这些东西。 再后来,这个爱哭鼻子的艾绿和林薄年相处的时间渐渐地少了,她们的专业新开了些生物技术类的课程,艾绿对组织培养很感兴趣,于是主动找到老师要求做实验。 有室友笑她,嗨,你该不会是看上哪位读研究生的师兄了吧? 艾绿不以为然,我看上的那位,可是组织部的大帅哥,我这次申报国家奖学金,还要给他烧香才行呢。室友把手机递给艾绿,刚我拿你的手机玩了一下游戏,一不小心就按了接听键,林薄年打的。艾绿冲着室友吐了吐舌头。 电话那头,林薄年问,小绿,你是不是缺钱啊? 她答,没有啊。 过了一会儿,林薄年说,那今晚一起吃饭吧? 艾绿拉着一张苦瓜脸,可今天晚上,我要去实验室啊。 林薄年好像有些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可他还是决定,晚上要去接艾绿。 可惜的是,林薄年并没有在实验室里见到艾绿。他远远地站在玻璃外头,看着小店里头安静说话的两个人,艾绿和她所说的帅哥。这样的场景,他后来都见过许多次,每一次艾绿都精心打扮,穿着高跟鞋和各种裙子,跟不同的人吃饭,有男生,也有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偶尔他们还会喝点酒。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艾绿呢?像植物一样安静隐忍的,偶尔敏感调皮又爱哭的,还是眼前这个干练又不失一点妩媚的?林薄年觉得有点迷茫,他远远地看着艾绿,像是要重新认识她,直到和记忆里最初的她相对比,他才发现了端倪。艾绿的生活越来越好了,艾绿和他身边的那些女性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毫不失色。 林薄年看着她从桌子对面的人手里接过支票或是钱的时候,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走进去,拉起艾绿的手头也不回,艾绿挣扎着说,我们还没谈完呢。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说,我买你的时间。 艾绿怔在那里,林薄年将钱甩在她的脸上,什么寒碜,什么自卑,都是狗屁吧,你最爱的本来就是钱吧。 艾绿蹲在地上把钱一张又一张地捡起来,离开的时候她说,那就这样散了吧,林薄年,以后即使再见,也要当做陌生人。 四、怎么有贱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你们就这么结束了?病床上的罗束素问。 艾绿点点头。她曾经想要给林薄年惊喜的,她始终没有告诉他,她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想要培育出绿色的马蹄莲。那么辛苦的选择品种去做组织培养,还要因为资金问题去到处求人合作。 可是,他们的爱情那么脆弱,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她不怪林薄年,就像她也不能肯定是否真的有一天她会因为林薄年那些莫名其妙的女性朋友,而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他。 可是,艾绿觉得心里那么苦,因为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还是苦心积虑地出现在他身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陌生人。林薄年爱去樟树屋,艾绿便到那里打工。为了不整天呆在花房里,她故意将剪刀剪上自己的手指。 大学毕业之后,林薄年依然留在这个城市里,艾绿打听到了他住的地方,在对面也租了房子,看着他的灯亮了又熄,熄了又亮,也看着他身边周转不停的女孩。 可是,他不会为谁而停留吧,这些傻姑娘啊,又何苦抓着不放呢? 艾绿再见林薄年的时候,是两个星期以后了,她打趣说自己考了9门功课,因为全部是90分所以决定去当九门提督,以后再也不到樟树屋来了。 林薄年附和说,提督大人,你可不能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啊,你还欠我一束插花呢,正好今天晚上我要在这里为我亲爱的女孩准备了一个浪漫的生日party。 艾绿翻了他一个白眼,小人,迟早会有报应的。 林薄年呵呵地笑,艾绿看着那张脸在心里骂着,奶奶的,怎么有贱的这么好看的男人。 于是,那束插花用了很多的月季,俗气的,盛大的。艾绿抱着它们走到二楼的时候,鲜花挡住了她的上半个身子。林薄年还是笑,我说,你至于搞得这么俗气么? 似乎因为决定离开,整个人也变得无畏起来。艾绿反唇相讥,反正你的爱情能高尚到哪儿去。 她看了看周围,偌大的清吧里只有林薄年一个人还有很多开着的酒瓶。林薄年回答她说,借您吉言,报应终于来了,我被人给抛弃了。 那天晚上,有着暖暖的橙色灯光,空气里飘荡着陈奕迅的《夕阳无限好》,植物的清香飘入鼻端,对面这个人看她的眼神专注又温柔。那是艾绿梦寐以久的场景,可是这样阴差阳错,今天也是艾绿自己的生日啊。 林薄年说,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地放手呢?你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而下一秒,他就趴在桌子上,再也不醒。艾绿想笑,却笑不出来:这个不能喝的家伙呀! 五、爱情真实的样子 艾绿再也没有见过林薄年。缘分有的时候来得很深,有时也真的很浅。 还等不及到暑假,艾绿请假去了西安。那是一个园艺植物的王国,她为超级迷你兰花拍案叫绝,也在名为“冰雪童话”的花艺前感动得不能自已,最后她停在那款名为“绿色之生命”的插花面前。她闭上了眼,看到时光和许多沉重匆匆流逝消散,空气里又飘满各种各样的味道,它们飘飞、萦绕,艾绿觉得自己那么那么的年轻,好像在莹白无暇的月亮上跳舞。 艾绿想,这些年要是没有遇到林薄年,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曾经那么普通那么平凡,对生活没有雄心大志。那么,她应该不会为了考进林薄年所在的学校而努力读书的吧,但是她哪来的勇气做那样不计后果的表白呢?如果没有林薄年,她更不会培育出马蹄莲的新品种吧? 这些年里,追逐林薄年的起起落落的时光,回想起来是那么的辛苦,可是,她不后悔,如果没有这些,她的生活又会荒芜成什么样子呢?想到这里,她忽然就笑出了眼泪。 有人拍她的肩膀,艾绿回头,看到曾经的老板娘挽着一个男子的手臂,一脸幸福小女人的模样。见她一个人,老板娘有些吃惊,你没有答应他? 艾绿不解地问,什么? 你爱恋了很久的那位啊,那天他说不要再装了,他想你。我都特意为他清场了呢。 艾绿突然就没了继续呆在西安的兴致,浑浑噩噩地回来,最终还是忍不住又去了樟树屋。 樟树屋换了新的店主,依然是木制的阁楼,只是变成了矫情的冷饮店,情侣们将绵绵的话语写在薄薄的纸片上,贴满了小店的许多角落。 艾绿一张又一张地看过去,却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最后,她失望地坐在林薄年常坐的那个位子上。微微侧过头,就可以看到楼下,那里,曾经有一个小小的玻璃花房,那里曾经有她一段挺美的时光。 艾绿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她疲惫地伏在桌子上,于是看到了很多黑色的小字。 我终于相信,你说要做陌生人了,我故意刁难你的插花你都不生气,我身边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女孩也不见你微微地愤怒一下。是因为不在乎吧,所以百毒不侵。如果我告诉你,我在那个花圃里看见满池绿色的马蹄莲流了满手的泪,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的淡漠?你就这样轻易地放手了,都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而接下来的字用的是蓝色的笔,非常的潦草,看起来好像写得很匆忙: 艾绿,我要出国了,我再赖在你住的城市不走,我家老头子非气得脑溢血不可。 我始终没有对你说什么,如果你愿意忘记,我又何苦再提醒你呢。 小绿,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爱情真实的样子是怎么样的呢?艾绿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以后,林薄年依然骄傲,而她依旧自卑。 这个夏天,艾绿的心里好像破了一个洞。她去了云南,也去了苏州,可是再美好的景致,也没有办法填补心里某个空荡荡的地方了,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 从拥挤的火车上下来,她又感受到这座城市带着世俗味道的喧嚣,空气暖呼呼的,依稀有熟悉的香味,那一刻,她的心里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暑假结束的时候,艾绿和很多大四的同学一样,加入了考研大军,她选的研究方向是芳香植物。听老师说,这种专业很容易公费出国。她没有殷实的家底,所有想要的都得靠自己努力争取。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美满,不是所有的等待都会团圆。可是,林薄年,谁又能说,在这些追逐的过程当中,我们不是坚韧而又值得幸福的呢? 布狸先生扫一扫下载订阅号助手,用手机发文章赞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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